【刃逸】 绝命轮回 (上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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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刃逸】 绝命轮回(上)
风天逸睁开眼睛的时候,不出意料的,再次看到了如同云絮一般轻薄半透的湛蓝帐幔。

他用力闭了闭眼睛,沉默了许久许久,方才满心倦怠地一手撑床,坐直了身体。

入目的是他早已司空见惯的各类珍稀物什——没什么好奇怪的,这里是祁阳宫,他人生之中大部分漫长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。说句不客气的,便是床柱之上有几道刻痕,是深是浅,是宽是窄,他都一清二楚。

他轻车熟路地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把匕首,用力地在床柱之上刻下“一千”的印记,方才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榻。

赤脚在宫殿的中央呆呆地站了几秒钟,风天逸方才在一阵阵的头痛之中醒悟过来,今天向从灵是没功夫替他更衣的。

他顿了一下,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衣架。一整套赤色华服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,恍若一团熊熊燃烧着的艳丽火焰,几乎会让人心中生出一种会被灼伤的错觉。

风天逸向着那边走了几步,褪去身上鲛纱质地的柔软寝衣,亲自动手穿上了那件无比灿烂华美的红裳。

羽族数十位大师历经数十个昼夜缝制而出的衣衫,自然是绝对不会令人失望的。流水一般顺滑的布料,将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无比妥帖地勾勒了出来。

袍袖之上,金线勾勒出来的祥云花纹栩栩如生,甚至每一个转折的弧度,都完美得没有丝毫滞涩之感。

风天逸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被簇新红裳衬出几分喜色的面容,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羽睫。

他不喜欢这般耀目的红……

每一次看到它,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长长阶梯之上,缓缓蔓延开来的,令人作呕的深深暗红——像是一张愈来愈结实宽广的蜘蛛网,将他紧紧束缚其中,让他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眠。

眉尖微蹙,风天逸无声地叹息了一声。

时间久了,初始之时心中又惊又怒的感情反而愈发轻浅淡漠,取而代之的,是一步一步,缓慢加深地,永远无法摆脱地绝望与悲伤。

风天逸恍惚觉得,自己正站在一条黑洞洞的,伸手不见五指的岔路口上,之前的九百九十九次,他都选择了右边的道路,自始至终执着不悔。

然而眼下的第一千次,他却开始心生犹豫,踌躇不前…

他是应该继续之前的选择,抑或者是,迷途知返,走上另外一条未知神秘的道路?

他不知道。

如果真的走上那条道路,会不会结果比现在还要更糟?

眼睫低垂,风天逸轻柔地伸手抚平了衣衫之上些微的皱褶,缓步走向了昨夜飞霜留宿的宫殿。

时至今日,他已经记不起第一次见到向从灵与雪飞霜躺在一起之时的感受。或许是满眼满心灼灼燃烧着的愤怒,或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失望,又或许是如同伤疤一样固执地横亘在他心间的浓浓悲伤……

但此时此刻,看着向从灵脸上惶恐表情之中夹杂着的微不可见的欣喜与得意,风天逸突然满心倦怠,甚至再懒得对他说上一句话。

“跟上。”直截了当地开口,风天逸转过身,径直向前走去。他并不担心向从灵不会跟上来。主仆多年,正如向从灵了解他一样,他虽然从未开口,却也无比了解向从灵的一切。

他清楚,眼下正满心愧疚与惶恐的向从灵,必然会一言不发地跟上他的脚步。

“主上…”他正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,忽然之间便听见向从灵带着些许颤抖的话语。顿住脚下的步伐,风天逸微微偏头,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向从灵未竟的话语。

“是我错了。”风天逸等了许久许久,方才听见向从灵低低的话语。

“错在哪里?”风天逸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了几下,转过身来,如同深海一般晦暗的瞳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局促不安的向从灵。

“主上,只要过了今日,”向从灵说着,偷偷抬眼覷了风天逸一眼,“一切都会尘埃落定。更何况…”

“何况什么?”风天逸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,心下却有怒火熊熊燃烧起来,直到现在,向从灵也还是不愿坦承自己昨夜的错误吗?

“更何况,”向从灵低下头来,“我对飞霜郡主是真心的,昨夜的事情,我愿意对她负责。”

风天逸不屑地嗤笑了一声,怎么会有人以为,如果之后给予微不足道地补偿,所有曾经的伤害,便都能轻而易举地一笔勾销呢?

飞霜作为南羽都独一无二的郡主,身份尊贵自不用说。更何况,她向来敢爱敢恨,直截了当,对于自己喜欢的总是甘愿放下全部高傲,但对于她不喜欢的,纵使百般讨好,却仍是丝毫不假辞色。

很可惜,向从灵从来不是那个能够让她放下高傲,温柔以对的那个人。所以注定了,向从灵昨夜地所作所为,不仅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如愿以偿,反而会让他和向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
“你也配?”风天逸毫不留情地开口,湛蓝瞳眸宛如出鞘的利刃,冰冷彻骨,“向从灵,我没有处置你,并不是念及旧情想要放过你。而是因为,这件事情,必须交由飞霜亲自来处理…”他一边说着,狠狠地一甩袍袖,转过身去,“从现在开始,你再不是我的兄弟,我再也不想看见你!”

“将向从灵压入地牢,不允许任何人求情,也不允许任何人见他!”风天逸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道,“飞霜郡主要是想要处置他的话,无论何种手段,就算是要他死,你们也必须照办!”

“是!”侍卫怔愣了一下,旋即在风天逸愈发沉凝的脸色下迅速回过神来,毫不犹豫地开口应道。话音刚落,他们便已出手将呆立在原地的向从灵锁了起来。

“主上…主上?”向从灵一边努力挣扎着,一边难以置信地开口喊道。然而风天逸并没有回头,而是径直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,甚至没有再回眸看上向从灵一眼。仿佛他所舍去的,并不是陪伴了他多年亲密无间的兄弟,而是身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一样。

他脚下的步伐极为稳健,不快也不慢,每一步都如同直尺量度一般精准优雅。火焰一般灿烂耀眼的鲜红华服之上,金色的祥云纹,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水流一般流淌着无比华美璀璨的光芒。

可与他华美袍服艳丽耀眼色彩截然不同的,他的脸色却是极为苍白的,甚至连昔日艳红的丰润双唇亦失去了血色,整个人就像是由白色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,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。

这与他往日如同烈火一般灼灿热烈,稍不留神便会被灼伤的形象迥然不同,他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生机,变得死气沉沉起来,就像是水墨画卷中没有任何色彩的留白,虽然给予人无限遐想的空间,却未免过于惨淡了一些。

风天逸显然并没有在意旁人自以为隐蔽地注视与窃窃私语,他大步向前走着,甚至没有分出心神来扫视一眼前方的道路——在这个独一无二的日期,这般晴朗的没有一丝阴霾的天气里,他曾经成百上千次地从这里走过。

他记得这条路上每一处廊柱的细节,记得每一处红色装饰所在的位置,记得在这条路上发生的一切,甚至连什么时刻,会在这条路的何处遇见什么人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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